本月初，美國參議院以51比49通過了稅改法案，經過兩周的討論，12月15日參眾兩院形成了最終版稅改方案，距最終提交美國總統特朗普簽字僅一步之遙。

回顧美國歷史上三次大規模減稅政策可發現，政策實施后，美國經濟加速增長。這與減稅后居民稅后收入和企業稅后盈利均顯著提高有關，私人消費領域與企業投資增速也水漲船高。

雖然此次稅改法案一波三折，但企業所得稅稅率降低是大概率事件，這將直接影響能源企業行業的生產運營。考慮到美國是世界上數一數二的能源生產與消費大國，以及近幾年能源尤其是非常規油氣投資對美國經濟的支撐作用，美國稅改將在多大程度上影響美國本土乃至全球能源市場，值得探討。

適度規模的減稅可以發揮對經濟增長的促進作用。減稅不僅可以擴大供給，同時也可以刺激需求。通過降低企業所得稅的邊際稅率，可以降低企業成本，刺激企業的投資，激發企業活力；同時通過降低個人所得稅，可以提高個人可支配收入，擴大其消費需求。因此，特別是在經濟增長乏力、企業生產成本居高不下的情況下，減稅對于經濟增長的拉動作用是顯而易見的。而經濟增長將直接拉高油氣消費需求，刺激油價攀升。

減稅在短期和長期對經濟增長的影響不同。短期內，稅負降低會降低成本、增加供給、刺激需求、拉升油價；但長期來看，產出必然回到自然水平，這時，一味減稅只會增加國家的財政赤字，惡化國家的財政狀況。

能源企業生產運營將獲實質性利好

12月2日，美國稅改法案（TaxCutsandJobsAct）在參議院以51比49微弱優勢獲得通過，意味著這項特朗普上臺后作為其主要政績之一著力推動的“基石性”法案成功邁過了正式成為法律之前的最后一道障礙。

當地時間12月15日，歷經兩周博弈后，參眾兩院共和黨議員終于就30年來調整幅度最大的稅改方案達成一致。19日晚間，美國參議院表決通過共和黨提交的稅改議案。因今日早間眾議院投票結果作廢，目前稅改法案將被送回眾議院重新進行投票。新稅改法案距最終提交美國總統特朗普簽字僅一步之遙，減稅新政落地已“計日可期”。

該稅改法案長達500頁，內容涵蓋企業所得稅、個人所得稅、遺產稅、凈投資稅、過渡型企業法人、海外利潤匯回稅、境外所得稅、利息稅收抵扣、替代性最低限稅額和兒童稅等11個版塊。其中，最引人關注的無疑是將公司稅率從35%永久削減至20%，并對美國海外公司利潤進入美國本土做了較大的稅收下調。這被認為將對美國經濟復蘇提供新動力，因為減稅不僅可以刺激美國本土的投資和消費增長，還有助于促進美國跨國公司的海外利潤回流。但是，稅改可能導致美國本來已經非常嚴重的財政赤字問題進一步加劇，這也是當前兩黨最大的擔憂所在。

對于能源行業而言，稅改涉及的企業所得稅、利息稅收抵扣、替代性最低減稅額等內容將對能源企業的生產運營產生實質性影響。然而，能源行業也并非一片歡騰，油氣和可再生能源將不得不面臨“冰火兩重天”的境況。

事實上，特朗普與共和黨“石油內閣”一直不吝于通過各種利好油氣行業的政策以挽回美國傳統能源行業在面臨新能源沖擊時的頹勢。因此在該稅改法案中，共和黨立法者也不無意外地再次將油氣行業與新能源行業區別對待。

稅改法案為油氣行業變相“發福利”

美國石油協會主席兼首席執行官杰克·杰勒德在參議院通過稅改后表示，參議院通過的稅收改革法案是促進增長的立法，將有助于美國石油和天然氣工業的發展，并確保美國繼續保持其全球能源領導地位。然而另一邊，美國可再生能源委員會、美國風能協會、太陽能工業協會等美國主流新能源行業協會給國會參議院發表了一封公開信，控訴稅改法案是對美國清潔能源發展的公然“襲擊”。

綜合來看，石油和天然氣等傳統能源企業在此輪特朗普稅改中的紅利主要來源于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油氣行業具有高有效稅率（能源以及公用事業等板塊2010年以來的有效稅率中值均高30%以上）、海外存留利潤和現金較多的特點，在本輪稅改中受益非常突出。

在短期內，新稅法的實施有望給油氣公司的股價帶來提振作用。相對來說，科技企業、醫療服務公司本身已享有較低實際稅率，因此即便企業稅率下調至20%，這些企業的獲益也不會太大。但美國能源企業目前的實際稅率非常高，因此獲得的稅改降幅也很大。此外，埃克森美孚、雪佛龍等美國油氣巨頭企業的境外利潤占比極高，因此也是海外利潤匯回稅下調的最大受益方之一。公司稅的大幅降低有助于上市油氣企業實現EPS（每股收益）的增長，降低市盈率，從而使股票在市場中受到更多投資者追捧，疊加當前國際油價繼續穩中有升的態勢，將對油氣企業的股價形成利好態勢。

長期來看，美國油氣企業由于企業稅率下調導致稅負負擔減輕，這將提升美國油氣企業在國際市場上的競爭力，降低美國國內對原油進口的需求，并加速美國油氣產品出口的步伐，對歐佩克、俄羅斯等產油國的市場份額造成沖擊。斯德哥爾摩環境研究所在其發布的報告中表示，在30美元/桶的油價環境下，即便特朗普成功下調企業稅率，美國原油生產也難以大規模保本；當油價漲至100美元/桶之際，美國原油生產不需要特朗普稅改的幫助也能持續噴井；而在目前50美元/桶的油價環境下，特朗普稅改能夠最大限度發揮作用，將充分幫助美國原油生產商加快生產步伐。

其次，稅改法案的修正案首次允許在北極國家野生動物保護區(ANWR)開啟石油鉆探活動。據媒體報道，保護區內蘊藏著50億至150億桶石油，許多石油公司對此趨之若鶩。數十年來，共和黨人一直試圖推動給該保護區“松綁”以供油氣行業進行資源勘探開發，但受到了民主黨和環保組織的抗議。此次成功在稅改法案的修正案中開放北極國家野生動物保護區油氣開采，可以說共和黨人和油氣公司都取得了里程碑式的勝利。但由于該區域較偏遠的位置以及較高的開采成本，油氣鉆探不太可能突然啟動。無論如何，這仍舊釋放了特朗普放松管制、繼續激發美國國內原油開采熱情的信號。在歐佩克減產協議延續的背景下，美國的增產會對全球油氣市場的供需動態平衡產生較大影響。

再次，參議員約翰·康奈（JohnCornyn）提出一條稅改法案修正案條款，即允許業主有限合伙(masterlimitedpartnerships)類型的石油和天然氣公司享受更低的稅率。此外，化石能源享受的其他補貼和優惠不僅未受到任何影響，可能還會增加。西弗吉尼亞州參議員摩爾提議在參議院版本法案中為油氣企業提供碳捕捉與儲存方面的稅收激勵政策。美國環保組織地球之友（FriendsoftheEarth）認為，這些舉措都是在變相地為油氣企業“發福利”。

可再生能源投資成本或將大幅提升

作為對比，可再生能源企業的日子在稅改后卻不太好過。與眾議院版本直接削減可再生能源稅減免額不同，參議院法案針對那些為可再生能源發展提供資金的公司征稅。“基礎侵蝕反濫用稅”（BEAT）規定，跨國公司將不再能使用投資新能源項目獲得的稅收減免額度來抵稅。一旦該條文生效，將嚴重影響美國可再生能源投資。美國可再生能源公司很大程度上依賴享受投資稅收減免來盈利。新能源項目的投資方獲得稅收減免后將其投放入“稅收公平市場”（Taxequitymarket）出售，谷歌、蘋果、美聯航等跨國公司參與該市場降低海外收入匯回時產生的稅務開支。根據彭博新能源財經的數據，2016年投資于新能源領域的“稅收公平市場”規模達到120億美元，相當于美國全部新能源投資585億美元的21%。BEAT條款取消了跨國企業投資可再生能源項目享有的稅收減免，這就大大打擊了此類公司通過可再生能源投資來避稅的積極性和必要性。這意味著，“稅收公平市場”很可能會就此崩潰，也將大幅提升可再生能源項目的融資成本，對美國可再生能源投資和就業造成災難性的影響。

此外，將替代性最低稅(AlternativeMinimumTax)納入參議院稅改法案，有部分稅收減免無法抵扣替代性最低稅，同時替代性最低稅計算可再生能源項目的折舊更慢，從而增加項目前期的課稅基數。

總而言之，特朗普稅改法案對油氣行業的影響與他長期以來的能源政策相一致。盡管最終版本的稅改法案可能仍有微調，特朗普稅改法案基本還是會延續他一貫以來的意志——支持化石能源而壓制可再生能源。

（作者為第一財經研究院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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